璧上莲（二十三）唯自知各中滋味-三颗仙人掌

曦澄 ABO 剧情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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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澄做事雷厉风行，两天后解决完手头的紧要事务便赶来云深不知处。他料想蓝曦臣应会告知魏无羡自己要去云深一事，等他到了云深，果不其然，魏无羡已经在院落里和蓝曦臣相谈有段时间，连带着蓝忘机，一如既往的苦大仇深。

江澄落了地，明是心中早有了打算，也还是忍不住讥诮出声，“这么大的阵势，想见夷陵老祖一面还真是不容易。”

魏无羡闻声抬头，张了张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。他和江澄相识多年，对他的刁钻语气也并未太在意过，只是自从在祠堂分别后，他过后还没冷静下来把事情理通，就紧接着一连串的事把他砸得晕头转向。当初在祠堂说出来的话无法收回，在心里没说出来的，这么长时间过去了，也变得再难以说出口。

江澄环顾了一周，与蓝曦臣目光对了一下，便转头挑明来意，“魏无羡，我知道你的金丹是因何而没，也知道一种让重塑金丹的法子，不论你信不信，我现在都把这颗金丹归还于你，从此你我两清，尘归尘土归土。”

在场众人无不惊愕，魏无羡更是双眼睁大像是在消化刚才听到的话，什么叫——重塑金丹，什么叫——你我两清？

他一个激灵，“不行！我不……”

不什么？是不要金丹，还是不要两清，魏无羡自己都理不清。

江澄皱眉，“魏无羡，你心里清楚，你到底会变成个什么不人不鬼的样子。”

魏无羡哑然，蓝忘机站起抓住魏无羡，手指微微颤抖，作为和魏无羡几乎行影不离的人，他比谁都清楚魏无羡身上的变化，譬如——越来越虚弱的身体，日渐萎靡的精神和不断衰退的记忆。莫玄羽的身体资质太差，加上又是献舍，魏无羡的魂魄和身体越来越无法嵌合，已经是再明显不过的事实。

魏无羡看着江澄旁若无人地把纳戒中的药盒一样样摆出来，咬咬牙抓住江澄的手腕，让他停下动作，脸色涨红，“你怎么不告诉我？你就真断定我熬不过去么？”

江澄直接红了眼，把魏无羡手震开，“你当初也未曾告诉我！你又凭什么觉得我熬不过去？”一字一句俱是咬牙切齿。

魏无羡心神一震，几乎落下泪来，江澄用手一抹脸再抬头已经面色如常，眼睛上留了几道血丝，又看魏无羡低头抹泪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。

手指抚过紫电，周遭空气多了几道电光，“看你如此窝窝囊囊的做派，我倒不如一鞭子把你抽个魂飞魄散，送你个干脆。”说罢鞭型隐现，显然不是说笑。

蓝忘机恼怒上前，手已经按上避尘剑柄，俩人一眨眼已经针锋相对起来，仿佛下一瞬就要拔剑挥鞭，在庭院里大打出手。

“忘机，不可。”一只手掌从后头伸来，把蓝忘机扣在剑柄上的手又放了下去，蓝忘机对兄长还是尊敬的，被钳制住慢慢地也跟着垂下手。

“江…宗主身上并无杀气，而且，有些事还是说开了为好，你我不应妄加干涉。”此言一出，气氛随之缓和起来。江澄瞪了蓝曦臣一眼，但还是收了紫电，他刚才已经发泄一回，又被人戳穿并身上无杀气的事实，再摆出那副你死我活的架势也没必要了。

于是平复心绪，转头盯着魏无羡，缓缓道，“魏无羡，你敢是不敢？”魏无羡像是在消化这段话一般，平时的机灵劲儿化成几声欲说不说的破碎词句。

江澄手指抹过戒指，手指间微光一闪，把剩下几个玉匣摆在桌上，上面灵气氤氲不用多说，也可知是难得的珍品。江澄将东西摆完后不再说话，被蓝曦臣拉着坐了下来，一时间几人静默无语。

过了一阵，还是蓝忘机出声道，“那若是有危险怎么办，你这个法子也是道听途说，谁也不能保证此法一定会成功，更何况当初试验换丹之法的温情也…”蓝忘机微微蹙起眉头发问道，却因为有些急切而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，被蓝曦臣温润的一句“忘机”给打断，蓝忘机看向兄长，知晓自己失态便闭嘴不语，但是眉头仍旧凝重着。

江澄忍住不发作，只看着魏无羡又问道，“魏无羡，你不敢试？”

魏无羡抬起头，勉强挂上笑容，“那便一试。”

这时蓝曦臣才缓缓出声，“虽然给你们换丹的温小姐故去了，但世上从没有绝对的事，蓝长老浸淫药理多年，或许他可以提供些法子。”此言一出，倒给众人提了醒，顾不得刚才气氛凝滞，几人也不拖延直接登门拜访而去。

蓝曦臣说的长老正是蓝仲礼，近段时间也是江澄相当熟悉的一位篮家人了。最近又和这位长老打过不少交道，对他的本事也是信任的。蓝仲礼是药理的行家，江澄一件件拿出玉匣，玉匣里的东西他只看几眼便能把东西都辨认出来——都是些有着活死人肉白骨功效的珍贵草药。

“生肉活骨，修复经脉，固本培元…你们这是…”蓝仲礼摸着胡子一样样把草药功效点出，面上随着草药一样样摆出而逐渐化为凝重，江澄摆出最后一个玉匣，上面灵气涌动，不像前几样是植物的清香，反而带着血肉气息，宛如活物。“这是——”

“这是土缕的内丹”江澄在一旁出声道。

蓝仲礼这时已经把他们的来意猜的差不离，忍不住为这几个年轻人的胆大妄为而心惊。

“你们这是要做一颗伪丹不成？”蓝仲礼又像恍然大悟一般，“难怪你前几日总来我这儿找些稀奇诡秘的药典，原来真是要做这个。”被点到的蓝曦臣只能苦笑点头应了。“我在药典中确实看到了关于此法的记载，但纸上终究和现实有些差距，还请叔父指点。”

从辈分上来讲蓝仲礼是蓝曦臣蓝忘机的堂叔，也当的起叔父这一称谓，更别提蓝曦臣幼时蓝仲礼也对他多加关照。现在自己看大的孩子张口请求，蓝仲礼无论如何也要尽一百二十分的心力。

蓝仲礼抚须不语，眉头皱紧松开几次，才缓缓开口道，“土缕为神兽，它的内丹灵气丰沛，也不会有什么邪崇之气，用它当材料是上佳。这几种草药都有活死人化白骨之用，如果说当初温小姐为你二人换丹成功，那如今用神兽内丹，配以生骨活脉的灵药，用这些品质如此之高的材料，要想做一枚“金丹”也并非没有可能。”

几人闻言都挺直脊背，盯着老人，表情郑重，蓝忘机手覆在膝盖上，已经变得有些僵硬了，魏无羡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才松缓了些。

随后又听蓝仲礼道，“只是现在魏公子身体和结丹之人终究有所不同，怕是这么精纯的药性他一时承受不住，故还是要研究一下药方，将药效调得温和一些，再用些增强体质的丹药为辅，或许会更稳妥些。”几人听罢无不牢记在心。

等众人细细协商后定下计划，便一刻不迟疑地开始准备，不管是搜集古籍中的只言片语，还是配置药材无不慎重小心。

到了剖腹置丹那一日，江澄不声不响地离开房内。屋内蓝仲礼和两位弟子忙前忙后，蓝忘机更是守在魏无羡身旁片刻不离，魏无羡在因为吸收药力几日来也总是昏昏沉沉，人人都有自己的事做，也没人注意到江澄的离去。

蓝曦臣追出来时候，江澄正靠在树干上，手臂环在胸前，三毒架在臂弯上，眼睛盯着室内，被三毒略微掩住的神情更加晦涩不明。

并不意外，蓝曦臣把自己从室内顺手拿起的披风递给江澄，不需要说什么，就和江澄一同站在树下。过了不久，室内忽然静了下来，江澄开口，“现在应该已经开始了吧。”

蓝曦臣点点头，“有叔父操手，又筹谋许久，此事是必会成功的，不过等置丹后魏公子醒来还需一段时间。”

江澄倒有些惊异，他很少听蓝曦臣有这么果决的语气。在之前蓝仲礼也给他们做过心理准备，将内丹置入体内后立刻服下生肉活骨的几味药材，让伤口愈合，体内经脉活络，内丹和丹田的经脉相连，内丹的灵气才可以为自己所用，才会变成一颗可用的金丹。药性会使人沉睡，在沉睡中内丹和肉体完成适应的过程，但是二者适应不了，这一切的筹谋也就化成无用功，成与不成，都要等到魏无羡醒来之时。

等待的时间要多久？谁也不知道。但是等待的过程有多忐忑，众人应该都有体会，江澄也不例外。未知的结果，偏偏是蓝曦臣说出来就让人信服三分，他很少在情况不明时候信口胡言，但话一出口势必就会言而有信了。江澄听他说完，忽然笑了笑，像是自嘲，转身抱着剑走了，一只手还举起背朝蓝曦臣挥了挥，难得的带了两分孩子气。

蓝曦臣并不阻拦，他隐约知道，现在的江澄可能只需要他自己和他的剑罢了。

众人所想的漫长等待并没有实现，虽然对于某些人来说已经分秒如年，但魏无羡醒来的时间之短着实超乎蓝仲礼最初的设想。魏无羡醒来时面色红润，眼神清明，已经是一种好预兆，蓝仲礼细细勘察，丹田经脉和内丹并没有排斥反应，连带着这么多珍贵药材好好地补了一场，连着体质都打了一个好底子。

蓝仲礼扶须惊叹，想不到古籍中零零落落记载下来的秘法竟然真的被验证成功了，他的这几个后辈可以说是胆大妄为，却也收获颇丰。

魏无羡在适应了一阵后，叫蓝忘机给他随意拿了块白纸，指尖滑动，丹田升起久违的灵力波动，下意识地灵力已经顺着经脉汇于指尖，寥寥几笔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符文就已经显出，白纸化成小人模样，上面灵气氤氲，俨然是个有灵性的物件，不需要像之前那般需要寄魂才能移动。纸片人仿若新生的雏儿，满屋子的乱转，像是魏无羡自己，一点点重新熟悉起过往的印记。

见它得意忘形向门口扑去，迎头撞上一抹紫色身影，随后被一掌扣住，电光噼啪闪了闪，一瞬间就化成了粉末被随意撇开。

来者正是江澄，这纸片上面的灵气涌动，结果如何已经是再明显不过。江澄看向屋内的魏无羡，脸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，看的人心里发怵，声音似狂喜又似狂怒，硬生生从齿缝里挤出来一般，“好啊，魏无羡，夷陵老祖，你灵力已回，想必金丹已经在你肚子里呆得好好的了，那就好好想想那些前尘旧事，以后，可莫要落到我手上！”

魏无羡听到前尘旧事时，忽然脑海里几个画面闪过，让他头昏脑涨，他伸手想下床去拉住江澄，但是刚苏醒的身体却疲软不堪，让他视线模糊，隐约看到那道身影头也不回地出了门。

蓝曦臣看弟弟扶住魏无羡道，“我去送江宗主，魏公子有话日后修养好再说也不迟。”说罢便对二人颔首离开了。

蓝曦臣追出去时候，江澄已经走出一段距离，以江澄的身法是没有什么重重的踩踏声的，偏生让人觉得走得气势汹汹，周身电光闪烁足矣表明主人现在的心绪涌动，灵力剧烈波动，已经有了些失控的预兆。

顾不得许多，蓝曦臣把江澄胳膊拉住好让他停下来冷静一下，江澄回头就要斥骂出声，看清来者以后倒闭上了嘴，但还是皱眉想挣脱钳制，二人纠缠间电流的嗡鸣声变得更强了。

蓝曦臣知道江澄现在情绪不稳，一改以往的温和，拉过江澄的手把手指都一根根交叉握住，又颇有些强硬地把江澄后颈压住，让他头贴在自己肩上平复情绪。

蓝曦臣手劲儿奇大，江澄挣脱几下都没挣脱出来，最后只能脸靠在蓝曦臣肩膀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平复呼吸。蓝曦臣身上的气息透过来，江澄脑海里一阵是山洞里和蓝曦臣相互依偎画面，一阵又是那些十几年前的回忆在脑海里翻滚着，最后一点点被压过，让他灵识渐渐清明了许多。

蓝曦臣看不到江澄的表情变化，却看到最开始电光四射下一瞬就要化为鞭型甩出的紫电，上面的戾气一点点平复下去，电光也逐渐微弱散去。江澄的小腹顶着他，被他压在肩上的头，好像在昆仑的那一夜重演。

手下的脖颈已经没那么僵硬，蓝曦臣试着挪开手掌，江澄仍旧一动不动地靠着，好像睡着一般。蓝曦臣有些笨拙地把手放在江澄后背，温柔地一点点抚着，像是安慰又像是保护。

江澄身体削瘦，蓝曦臣可以摸到他凹陷的脊骨，以及覆盖在薄薄肌肉下的分明骨骼。江澄脸向里侧了侧，蓝曦臣觉得自己肩头有些湿热潮意，但轻微的好像是他的错觉，或许是江澄额上的汗珠，又或者是些别的什么，让他的心也酸涩的胀痛起来。不过几息之后，江澄便抬起头退了一步，从蓝曦臣怀里离开，面色是毫无异样，再平常不过。

江澄抚了下指节上已经平静下来的紫电，眼睛看向蓝曦臣身后的某处虚空，“后面的事儿，就和我再无关系，我先回了。”蓝曦臣知晓江澄说的是什么意思，也不去出声打扰他，就这么默默虚扶着江澄，等他像是回神一般对上自己的视线。